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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作家专号宋小词直立行走下
宋小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中篇小说《血盆经》《开屏》《太阳照在镜子上》《呐喊的尘埃》和长篇小说《声声慢》等,有小说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月报》选载,现为南昌市文学艺术院专业作家。
直立行走
文|宋小词
周父又在咳嗽,听这动静八成是咳出血来了,她的心里泛起阴影。太阳刚好躲进云层里,她感到周身一冷。周父还在咳,她有点进退两难,房里忽然传来碗盏被打碎的声音。杨双福只得进房去看看,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恶臭,屎尿盆翻了。周父半卧在床上喘气,一脸的愧色,她瞥见他的裤子还没有提上去,有半截生疮的屁股露在外面,床沿上还糊了些黑色的大便。
她朝周父笑了笑,说,没事的爸,我收拾一下。
她忍着潮涌般的恶心将屎尿盆端进卫生间倒了,将地面拖了三四遍,洒了沐浴露又拖了两遍。屋子里腥臭味被掩盖了,然后将窗户推开透透气。
外面出太阳了吧?周父虚弱地问。
嗯,出了。杨双福回答。
我想晒晒太阳。周父瞥见杨双福为难的面色,又指了指条桌旁的一把轮椅,说,我坐轮椅,你推我出去就行。周父大口呼吸了两下,又说,不会有事的。
杨双福便从角落里把红蓝格子轮椅推到了床边。周父裹着棉被坐在上面,杨双福像推座山一样将周父推出来。下午两点,太阳正风骚,走廊里暖和得连空气都懒得流动了。沐浴在阳光中的周父像一支风干了的竹竿,面色如泥,双眼深陷,眉毛脱落,鼻孔显得格外大,双唇薄如刀锋,带铁青色,这种被病痛异化的面相让杨双福又害怕又心疼。她给他倒了一杯水。
周父随身还带了个小碟机,两个按键帽掉了,绑了坨红色塑料纸,碟机也便一副寒酸的样子。放的是样板戏,李铁梅正美滋滋地数她家的表叔。周父好像兴致不错,望着对面橙红色的晴川桥跟杨双福说起了他当年在汉正街做扁担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浑身都是劲,能吃能喝能睡,一餐一碟子油泼辣椒和一瓶二锅头,那日子真是顺意。他捡过一个温州老板的皮包,里面有十多万现金,他站在原地等失主到夜里九点多,总算把东西给了人家,人家拿出两万块钱来感谢他,他没要。杨双福问他后悔不。周父摆摆手说,不是自己的财,就不往自己怀里揣,揣了就会惹出祸来的。
周父语气虚弱,但是没有停止说话,他的精神头很好,与往日大不相同。他甚至还想喝点酒。杨双福说不可以。他笑了笑,说,我只是说说而已。他指着走廊尽头的红砖屋说,这还是我当年亲手砌的,小午当年睡这屋才这么大,现在比我还高半个头了。他比画着。他忽然说,小杨啊,爸爸对不起你们啊,没给你们创造好的环境。
杨双福说,您别这么说,只要人对,就是好环境。
周父说,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一定要争取这三十平米,爸爸是享受不到新房子了,但是爸爸希望你们能幸福。小午脾气不好,你要多担待些,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碟机里,李铁梅的唱段已经结束了,换成了杨春霞,她正高亢地唱着“工友和农友,一条革命路上走,不灭豺狼誓不休,不灭豺狼誓不休。”太阳有点偏西了,有寒意入侵。杨双福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周父太反常了。她以前听人说过,将死的人如果突然好转多是凶兆,乃回光返照。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屋里窜了出来,沿着墙根一溜烟跑了。有风吹来,在煤炉边绕成一个旋涡。整个楼,整条街,整个汉口像是死了一样,悄无声息。
杨双福感到恐惧。她给周午马发了几条短信,要他赶紧回家。但周午马没理她。她给周母打电话,周母的手机落在了沙发上。时间与空气突然变得狭窄起来。
她说,爸,我们进去吧,现在有点冷了。
再坐会儿。我想再多看看这汉江和晴川桥。
楼梯里总算响起了脚步声,是周母回来了。杨双福赶紧迎了上去。周母说,咦,今天怎么突然想要晒太阳了?杨双福说,嗯,今天太阳还不错。
她说,老头子,进去吧,着凉了越发受罪。她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又拍了拍他的脸。周母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颤抖的手指伸向了他的鼻子下。周母悲哀地叫了声,老头子,又叫了声,老头子啊。
杨双福也叫了声爸。
周母的眼眶里瞬间就涌出了泪水,她伸手将周父的眼睛抹了下来。她对杨双福说,不要跟人说你爸死了。
杨双福听话地点点头。
给小午打电话,叫他回来,不要说他爸去世了,免得他在外面瞎嚷嚷。
杨双福依然点头。
她们将周父推进房里,杨双福打来热水,周母给周父擦洗了身子,趁着身体的温度,周母给周父迅速换了身新衣服,是早就准备好的寿衣,一套烟灰色的唐装式样的棉袄。周母又从组合柜里拿了一叠黄裱纸和香蜡,在床前一并烧了。然后周母坐在床沿,痴呆一样。
妈。杨双福叫。
你先出去吧。周母说。我陪陪他爸爸。
杨双福便不好再说什么,退出来,并将房门轻轻带上。在走廊给周午马打电话,打到第五遍的时候周午马才接,他说,你又有什么事?我发现你自打进我家门后,你事儿特别多,你真把自己个当女主人了是吧,管教我,你下辈子吧。
家里有事,你快回来吧。杨双福几乎在哀求。
周午马把电话挂了。
天很快黑了。周母在房里一直没有出来,杨双福去推了门,发现门已经反锁了。她担心地叫了几声妈,周母应了声,叫不用管她。杨双福想着周母肚子应该饿了,便把走廊的煤炉捅开了,切点腊肉煮了点豆丝。
周母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便又进屋了。她瞥见周母的双眼又红又肿,一看就是被泪水浸泡了很长时间的。杨双福的心里一时也压抑悲伤起来。
夜里她一个人烫钻烫到十一点钟,有点困了,她想跟周母说一声,刚要敲门,周母出来了。她叫了声妈。周母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跟前,问,他还没回来?
没有。
你去睡吧,我今天睡沙发上。
妈,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还是早点给爸办事,让他入土为安吧。
道理我都懂。老头子争这三十平米,活活熬了半年,眼下吹糠见米了,人没了,这半年遭的罪不是白受了?
杨双福咬住嘴唇,没再说话。
周母说,你去睡吧。
夜里不知道几点,周午马一身酒气地上了床。在杨双福身上东摸摸西摸摸,杨双福被他搅醒了,她有点气,将他的手重重地摔下,但那手又固执地爬上来,用力地揉搓她的乳房。她再次将他的手重重地摔下。他的固执与力度不仅没让她感受到爱意,反而感受到了屈辱,他没有把她当作老婆,只是当作工具。更何况,这个夜晚应该庄重一些,不应该有性爱和快感。周午马揉搓着她也揉搓着自己,并试图扒下她的内裤,她誓死护住。他们在被窝里扭打起来。最后周午马狠狠蹬了杨双福一脚,翻身睡去。
周午马的鼾声响起时,杨双福的眼角突然淌下泪来。她感到委屈,她选择这个男人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跟他在一起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以前还有憧憬,还有希望,如今只有一堵黑墙,她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连肤色都晦暗了许多。公司的同事都说怎么结个婚把自己结苍老了。她只能笑笑,说成了家,操心的事情多了。
忽然周午马翻身坐起来,大口喘气。她把灯拉燃,看见他手捂胸口,满头是汗。她问他怎么了?他像一只受惊的雀儿,他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爸坐在晴川桥上跟我招手,我说老头儿危险,叫他下来,他不下来。我就准备爬上去把他拉下来,刚伸手,他一扑通跳汉江里去了。在水里伸出个头来跟我说,我走了。然后一个猛子一扎,不见了。
杨双福心里咯噔了一下。周午马一把抓住杨双福的胳膊,问,我爸是不是走了?
杨双福点点头。
你个婊子养的,你给老子打那么多电话,你不晓得告诉我一声,你个臭婊子养的。周午马愤怒地踢了她一脚,然后掀被起床,疯了似的跑去拍客厅的门,杨双福追在身后,叫他小声些。
门开了,周母站在门口,压着嗓子厉声说,你瞎嚷个什么?周午马没理会,径直走向里屋,推开门,床上的周父被一条旧布单盖住了。他揭开布单,看到了周父苍白如纸瘦骨嶙峋的尸体,僵硬的,冰冷的,眼睛紧闭,嘴巴紧闭,双手交叉在胸口,安详的,了无牵挂的样子。
爸。周午马叫了一声。
爸。周午马又叫了一声。
爸。周午马再次叫了一声。然后一下子跪在地上匍匐在床沿上痛哭起来。
周母在旁边也一个劲地抹眼泪。杨双福的眼底也是一片潮湿。周母撩起衣衫擦了擦眼睛,说,行了,动静闹大了,别让人听出风声来。
周午马说,你不会就让爸这么躺着吧。
周母说,那你说怎么办?明天大办丧事,把你爸大大方方抬到扁担山去?那三十平米我们不要了?你整天在外面胡吃海喝,养你养得五大三粗的,你为家里担起半分担子没有?你连你爸最后一程你都没有送到,养老要送终,你就是个不孝子。周母说着动怒了,她拿起手边上一根撑衣杆劈头就向周午马打来。周午马也不躲闪。杨双福上前去拦,却活活挨了几杆子。在她老家有句话,磨不转打驴,媳妇不孝打儿。她不知道婆婆这是在打儿子还是在打她。
周午马突然问,我今天早上出门爸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周母没有做声。
杨双福说,今天下午,爸他说他想晒太阳,我就把爸推到走廊上晒太阳,爸晒太阳的时候精神头很好,还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人就……杨双福没有再说下去了,她感觉到她四周有种仇恨和怨气向她逼近。她兀自心虚起来。
你这个臭婊子养的多事,谁叫你推他出去晒太阳的,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状况吗?他这么个身体哪里还经得起折腾。周午马上前一把扯住杨双福的衣领,说,你给老子滚!
行了!周母说话了。你们别闹了,都去睡吧,别让人察觉到什么。这楼里又不止我们一家,这个节骨眼上,每个人的眼睛都跟鹞子似的,生怕你多得半点好,多占半点便宜。
杨双福先回了房,她没想到,周午马会把他父亲的死归罪到自己的头上,这是她无法接受的,她对他的混账感到心寒,她第一次对周午马产生出了恨意。
第二天,他们吃完早餐准备出门时,拆迁办的肖主任就来了。照例是隔老远就打着响亮的哈哈,老远就热情地叫着嫂子。他进屋取下帽子,将油亮的额头抹了抹,说,嫂子,周哥还好吧?我是特地给你们送好消息来的,咱们这片按人头补面积的拆迁政策就要落实了,区里昨天专门就此事开了会,估计最快15个工作日内,你们就可以签合同啦。哈哈。
哦,把肖主任费心了。周母冲着肖主任笑了笑。一夜之间,周母憔悴了许多,鬓角的灰发也变成白的了,整张脸仔细看还留有悲伤的痕迹。
肖主任摆摆手说,没啥,没啥,多年的老街坊了,帮着跑个腿,说个话应该的,哈哈,应该的。肖主任说,周哥呢,我来看看他,下次来啊,我请个社区的医生来给他做下护理,像周哥这种倒床的病人啊,做下护理对身体还是有些好处的。
周母说,老周他昨夜吸了半天氧,今早上吃了片吗啡,才睡下了。
肖主任说,哦,睡下了?睡下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哈哈,我就问问,那我走了,嫂子。
哎,您好走。
周午马拿了包在屋里踱来踱去,他抽了一支烟,问蹲坐在沙发旁贴水钻的周母,老头儿就这样在床上一直躺下去?
不然怎么办呢?好在快要签合同了,合同一签,我们就可以给你爸办丧事了。现在抬出去,半分钱的好也没捞到。
现在清明都过了,一天比一天热,到时候臭了,那就“掉的大”。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母抬起头来,望着人高马大的儿子。
少住三十平米又怎么样呢?这事瞒下去,一是对不住老头子,二是如果穿帮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能有个什么下场,你爸熬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熬这三十平米吗?你爸这死是自然死亡,是寿终正寝,又不是我们谋杀他,国家哪条明文规定,家里死了人就非得立刻挖坑掩埋,我把老头子多留些日子难道触犯法律了?周母拿了根木条在贴了水钻的布面上敲打起来,她的眼睛虽然还有些红肿,但神情却很坚定,像块磐石一样。周母说,这个事你们就不要管了,你们只管好自己的嘴。
杨双福突然发现周母嘴角两旁的法令纹比往日更显形,像是重新凿了一遍,这两条深刻的法令纹似乎连周母的面相都改变了,那一瞬她觉得周母的脏腑里长着匕首和刀剑。
公司拖欠了员工两个月的工资,恰好上周一笔大额的培训费到账,财务决定把工资结了。中午的时候,同事们缠着让她请客,说她早说过要请吃饭的,不能说话不算话。这是同事们的美意,想闹一闹她。她笑着说,好,今天晚上吃我的。
同事们“哦”的一声,制造出一大片欢腾。晚上一下班她就被同事们拥着出了写字楼,平时,大伙请客都是傣妹、简朴寨、人民公社,把肚脐眼撑翻也不过两三百,但今天他们商议的地点是街道口群光上面的日本料理,这一顿不知道要烧多少钱。杨双福惴惴不安地跟着他们上了的士,还有两辆的士在后面跟着。
到了地点,上了桌,七八个人围着大理石的料理台,看着生蚝、花蛤、扇贝、鱿鱼、基围虾、螺肉、牛排躺在中间的一块大铁板上,白衣白帽白手套的料理师将手里的铲子翻动几下,便嗞嗞冒出一片油来。香!真香。众人都兴奋着,筷子夹着,嘴巴嚼着,手里还捏着黄澄澄的啤酒。他们与杨双福干杯。杨姐是了不起的,从农村来,无钱无貌无后台,到如今有房有家有存款,从杨三无到杨三有,我们可是看着杨姐一步步走过来的。她没有被谁潜规则过吧,人家全是靠自己。所以,杨姐,你是我们屌丝的光明,是我们的榜样。来,祝福杨姐。祝杨姐早点被她老公搞大肚子。哈哈。
杨双福也高兴了,她敞开了心性也敞开了钱包,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吃,牛排、猪排、鳕鱼、多宝鱼都来一份。酒足饭饱,杨双福晕着脑袋去前台结账,服务员堆着笑,说,您的消费一共是一千九百八十八。杨双福的心里如刀绞了一下,但她还是爽快地数出了两千。服务员找了钱又送了一个水晶玻璃杯给她。她拿着这装逼的物证,顿时生出一种罪过,花了这么多的冤枉钱。
她坐着的士回汉口,夜风像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热闹过后的孤独,像块冷猪油存在心里,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居住的大楼一股子烂布头裹着柴油的味儿。这栋楼里做生意的几乎都搬空了,就剩一两个门面还在这死撑,夜里从半落下的卷闸门里透出惨白的灯光来,像荧荧鬼火。楼道里黑黢黢的。杨双福从包里掏出手电筒。想着屋子里躺着已经去世的周父,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她相信世间有鬼,而且就在她的身后、她的旁边,在电筒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她的后背涌出一身冷汗,越往上越害怕。她不知道周父会不会像他儿子一样混账,把自己的死怪在她的头上。她一路吓唬着自己爬到了顶楼。客厅里没灯,想必周母已经睡了。
她径直走到走廊头,钥匙还未拿出,门开了,周母披头散发站在门后。她吓了一跳。
周母说,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在家吃晚饭,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害我多煮了两杯米。
哦,公司临时加班。她说。
从今天晚上,我跟你睡这个屋,让小午睡沙发,他毕竟是男子汉,火气旺些。周母说,我跟小午商量了,他也答应了。
哦。杨双福心里一炸,她不乐意这样的安排,但是她也只能应允。她跟她儿子商量了,他们压根就没考虑过她。
僵硬地躺在床上,杨双福久久不能合眼,她心里鼓起一大个包。她翻了个身,露出半截脖子。周母起来将被子与她压了压,说,把被子盖好,别感冒了。
她忽然又感觉到一些暖意,心里的气也消了,还闪过一些些愧疚。她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性,恨一个人总恨不长久。
连着出了几天的太阳,快有入夏的感觉了。大街上许多人都穿上短裤凉鞋了。周五吃晚饭的时候,杨双福在客厅里隐隐闻到一股异味,她抽了抽鼻子,是一股变质的肉臭味儿。她叫周午马也闻闻。周午马也抽了抽鼻子,然后走到组合柜前抽鼻子,站在卧房门口又抽了抽,似乎弄准了散发异味的方位。他的眉头皱了皱,朝他嚼咸菜疙瘩的妈狠狠瞪了一眼。他说,你成天在这屋里待着,你难道没闻到?
他妈喝了一口稀饭,说,没闻到。
信你的邪。周午马说。
屋里杆子上挂的腊肉腊鱼,有味也正常。他妈说。
我是说正经的,得想想办法。周午马说。
那等会吃了饭,你帮着搭把手,把你老头儿摊到地上,地上总归比床上要好些。我明天再去弄点石灰,一个是杀菌,另一个可以干燥环境。再拖过一个礼拜就好了。周母也显出了一些底气不足来,想必她也一定闻出了异味。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老鼠一条鱼死了搁上这么多天也会有味的。
收拾了碗筷,周母将房门打开,异味更大了。杨双福佯装看煤炉,远远地躲到了走廊上,这味儿令她很是恶心,也令她心慌。
她听到屋子里有低低的争吵。说话的是周母,她说,你莫怪我,要是那天他不出去晒那鬼太阳,说不定还能多熬几天呢,鬼使起的。
他们锁上房门出来的时候,杨双福看见周午马对她板起了一张脸,好像与她有深仇大恨似的。周母还是对她笑了笑,但这笑却让杨双福反胃。她内心里对她的亲近感已经没有了,她跟她只不过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演戏一样,演给周午马看,演给街坊邻居看,也演给自己看。
楼梯口上来一个人,是楼下阿婆,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杨双福赶紧招呼,说,阿婆,您好。
好,你妈呢。
在屋里呢。
周母出来了,接过阿婆手里的东西,递给杨双福,说,拿厨房去,再带把椅子出来让阿婆坐。杨双福一看是一碗米酒,清甜的香。
阿婆说,我们家那老头突然想要吃糯米酒,说外面卖的都是掺了水的,寡淡没味,要我亲自做,这几天气温高,我这一钵子曲子酒长毛长得漂亮,今天窝好了,煮了一尝,味道还行。这东西也不常做,做一次,楼上楼下分一点,是个意思。特别是周师傅,病了那么久,吃点米酒正好补虚。
周母说,让您家费心了。
阿婆头往屋里探了探,说,周师傅是不是不在啊?
杨双福瞥见周母惊了一下,脸色一咯噔,说,阿婆您说么子?
阿婆说,我是问周师傅是不是不在家,去医院了还是去哪了,个把星期都没听见他的咳嗽了。
周母很是警觉,苦笑了一下,说,您家不知道,他哪里还有劲咳嗽,每天喘得厉害,也就是在挨日子啦。
唉,造孽。按人头补面积迟迟不落实,周师傅可是熬苦了。
唉,是啊。周母忽然扭头对一旁的杨双福说,你怎么没把阿婆的碗腾出来?
杨双福“哦”了一声,赶紧将那个搪瓷碗洗干净了拿出来,阿婆接过碗有些不情愿地道了别。周母说,阿婆,您家慢走啊,小心楼梯。
周母对杨双福说,这老婆子鬼心眼真是多,我今天亲眼看见她在路边买了一大碗米酒,端上来说是她自己做的。她就是想来打探事情。
杨双福嘴角笑了笑,她不想与她多说话。她进了房,躺在床上翻看手机书。治疗白疗癜风用那些北京白癜风断根治疗的医院